伦敦道蒂街（Doughty Street）49号是一座普通的住宅，这里曾经是英国著名作家狄更斯在伦敦的住所之一，即今天的狄更斯博物馆。在这所英国大文豪故居的地下室，狄更斯安装了一面带铁栅栏的监狱铁墙。作家狄更斯为什么会在自己的住所安装一面阴森森的牢狱之墙呢？

无独有偶，在法律史学家、英国著名律师哈利·波特先生所著《牢影：英国监狱史》的第20章的标题，被作者命名为“荒凉山庄”。没错，该处“荒凉山庄”就是以狄更斯的代表作之一《荒凉山庄》而命名的。一部有关英国监狱史方面的学术著作，为什么以小说之名而独立成章？

【资料图】

狄更斯与监狱显然存在着不解之缘。在哈利·波特先生看来，狄更斯甚至是英国监狱历史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何以如此？

缘于家庭的原因，在狄更斯很小的时候监狱就生生出现在他的童年记忆之中。1812年2月7日，狄更斯生于朴次茅斯一个海军小职员之家。由于狄更斯的父母先后育有8个子女，巨大的家庭开支致使父亲微薄的收入让他的家庭时常陷入窘境。甚至于，在1824年2月20日，他的父亲约翰·狄更斯因无法偿还40英镑的债务而被判入狱。不久，母亲带着年幼的弟妹搬入监狱与父亲同住。12岁的狄更斯随即辍学而进入鞋油厂当童工，并借住在朋友家，休息的时候狄更斯会到监狱与父母弟妹一起吃牢饭。

穷困潦倒，囚犯的儿子，成了狄更斯重要的童年底色。

监狱在少年狄更斯记忆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迹。不仅如此，1826年之后，14岁的狄更斯先后在艾里斯和布莱克默律师事务所与查尔斯·莫洛伊律师事务所当学徒，幼小的心灵即开始观察律师们是如何“解决”人世间复杂多变的纠纷。1829年，掌握了速记技能的狄更斯应聘伦敦民事审判法院担任法庭书记员，在法院两年的时间里，狄更斯又见证了大量的司法审判实例。这样的工作经历，童年监狱的印象以及对底层民众苦难的切身感受，日后都丰富了一代文豪狄更斯的写作题材，也使狄更斯的文学作品因此充溢着深深的人文关怀，并进而伟大至不朽。

将监狱的元素融入在文学创作之作，在同时代的欧洲作家当中，狄更斯即便不是之最，也至少是涉及该题材最多的作家之一。在狄更斯15部长篇小说中，几乎无一例外都涉及监狱。

《双城记》中的梅尼特医生，直接被狄更斯刻画成“冤案是怎样炼成的”的典型，主人公身陷法国著名的巴士底狱，具有很好的时代象征意义。

《匹克威克外传》对监狱内部的肮脏与黑暗作了非常详细且逼真的描写。《尼古拉斯·尼克尔贝》讲述罪犯进入监狱后如何利用腐败与制度漏洞混得风声水起。

创作完成于1857年的长篇小说《小杜丽》更是将监狱作为主人公最主要的活动场所。狄更斯在小说里对监狱抨击多于肯定，揭露重于写实，对监狱里很多不幸的小人物，他称之为“活生生的死亡”。

当我们了解了狄更斯的童年遭遇，我们就很容易从《小杜丽》看到作者“自传”的影子。伟大作家狄更斯不仅将监狱作为其文学创作的重要素材和时代背景，他走的比人们想象的更远。

成年后的狄更斯实地调查访问了大量监狱，比如臭名昭著的纽盖特监狱。1836年他还访问了冷浴惩戒所。狄更斯还是托特希尔惩戒扎监狱长奥古斯都·弗雷德里克·特雷西（Augustus Frederick Tracey）的朋友，也因此他成了这所监狱的常客。

就在法国学者托克维尔游历美国归来出版了那部著名的《论美国的民主》之后十年，另一位欧洲的名人访问美国，那就是狄更斯。

在访美国归来出版的《游美札记》中，狄更斯对他在美国经历的一切都进行了评论和批判。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即是他访问波士顿少年惩戒所、马萨诸塞州惩戒所和樱桃山监狱等大量美国监狱之后对监狱制度的评论反思。美国之行更加坚定了狄更斯对沉默制度的推崇以及对独立监禁制度的厌恶。

狄更斯所处的19世纪上半叶，正是英国监狱史上关于监狱改革的重要时期。当时，欧美各国尤其是英国，监狱部门、监狱改革家们等正在展开对沉默制度与独立监禁制度的讨论。狄更斯是坚定的沉默主义者，对此更是投入大量热情。他不仅在其小说中讨论水上监狱、债务人监狱以及监禁系统的方方面面，他还充分利用了他成为著名作家前作为记者特有的职业优势，在报刊发表大量讨论监狱制度的改革的文章。

如发表于1850年4月的《宠物囚徒》，就将批评的火力对准本顿维尔监狱正在进行的实验，该文同时也是对约翰·菲尔德（John Field）等独立监禁主义者的回应与批判。

所以，在一定意义上，文学家的狄更斯也是监狱改革家，这就是为什么哈利·波特在《牢影：英国监狱史》将“荒凉山庄”独立成章的原因。

二0二三年六月十八日 北京

胡育，中国政法大学法学博士，著名律师，仲裁员，北京市汉鼎联合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代理过多起具有重大社会影响案件，在《圣彼得堡大学学报》《江西社会科学》（CSSCI）等发表多篇学术论文，专栏作家，书法、篆刻、长跑业余爱好者，曾完成伦敦、柏林等三十场全程马拉松赛。

胡育：美国革命，唤醒澳洲沉睡的“蝴蝶翅膀”？| 《牢影：英国监狱史》阅读随想之一

牢影：英国监狱史

哈利·波特 / 著 胡育 武卓韵 / 译

本书探索了从盎格鲁-撒克逊时代至今英伦诸岛的监狱制度发展史。作者根据公开资料、私人信件、学术论文、个人陈述、官方报告以及监狱建筑和设计方面的研究文献，细致生动地讲述了英国历史上不同类型的监狱以及跟监狱有关的人的故事。书中陆续登场的人物包括约翰·班扬、丹尼尔·笛福、杰里米·边沁、查尔斯·狄更斯、奥斯卡·王尔德、温斯顿·丘吉尔等，他们的观点、立场以及个人命运，跟英国监狱制度的历史发展多有交织，也为英伦监狱往事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作者行文扎实严谨，风格生动有趣，以具有亲和力的叙述，呈现了一段绵延千年的特殊的历史。本书既可作为通俗读物，也可为相关研究人士提供具有参考价值的基础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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